2001年秋,本人入职南开哲学系,得知我们美学教研室有两位先辈。一位是童坦先生,一位是王兴华先生。对于童先生,因教学上有交集,印象更深。对于王先生,因他年长童先生几岁,我来南开时他已退休,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并未谋面,只是听其弟子们不时提起这位先辈。
第一次与王先生见面,是因参加四川大学天津校友会的一次活动。因是老校友,故而虽是首次谋面,却很亲切。王先生一口川音让我似乎又回到母校,很觉温暖。先生知道我刚来南开从教,对我的工作与生活都很关心,多方提点,更觉亲近。先生是极典型的书生,说话总是和声细语,笑容相伴,一下子便拉近了彼此间的心理距离,减少了陌生感。
后来去北京参加叶朗先生主编的《中国历代美学文库》首发式,才知道先生于此盛事亦有与焉,是该文库中《先秦卷》的主编之一,此可见出先生在当时中国美学研究的学术地位。继而又读到先生的大著《中国美学论稿》(南开大学出版社,1993),对于我这一代学人而言,实可谓有开创与启蒙之功。但是,先生为人谦和,在日后的数次交谈中,先生从不表白自己在中国美学研究界的贡献。只有涉及到本领域的某些具体问题时,先生才会侃侃而言,如数家珍,卓见叠出,体现出其在本领域的权威造诣。
2003年起,南开大学哲学院的美学学科获得了博士点,南开美学学科走入一个新阶段。但是,我心里很清楚:我们这一代学人只是运气比前辈们好很多而已。王先生在中国美学研究领域耕耘有年,取得了在国内美学界瞩目的学术成果,也培养了一大批青年才俊。但是,由于历史的原因,他仍未能赶上南开美学学科的大发展时代,最终在硕士研究生导师岗位退休。先生本人虽淡然处之,但是对我们这些后学来说,总是一种遗憾。5月30日,送别了先生后,读到杨岚老师写的纪念乃师文字,很受感动。先生的谦和温润不只于一种个人性格与气质,更是一种智者的德性与境界:真正成熟、自信的学人并不屑于张扬自己的职业贡献,他只是尽力去思考与阐发自己之所得。只要他的工作确有价值,其后代同仁自然会持续地传播他的思想,弟子们也会真诚地感念他。如斯而已,岂有它哉?
2021年疫情期间,正赶上哲学院哲学学科建设60年周年纪念。翟锦程院长交待各二级学科编辑一本反映本学科历史面貌的文集,我奉命收集南开美学前辈们的学术成果。在此过程中发现:先生早在研究中国美学史之前,便在中国哲学研究界卓有建树,比如其《相对主义是庄子哲学思想的核心》(《哲学研究》1981年第3期)一文便是先生在此领域的代表性学术成果。因为我所编辑的是关于美学学科的文集,所以我最后选择了先生的另一篇代表作——《中国美学“意境论”新探》(《南开学报》1996年第5期。)
任何一门学科都是一桩前赴后继的事业。不管成就大小,每一代人都曾尽了力。这些看似平凡的每一点滴汇为一体,便构成了学术史。每个人是渺小的,但学术史是崇高的。先生一生谦和地做学问,留下了他能给这个世界留下的东西,最后又安静地离开了我们。我们只有通过珍惜前辈的成果才能真切地领悟到自身存在的意义,否则一切都是虚妄。因此,我真心希望:日后若有机缘,后辈们能把先生的代表作——《中国美学论稿》与他参与主编的《中国历代美学文库》之《先秦卷》汇为一起,作为未来《南开美学文库》的一部分,再版面世。这是南开大学积累自己的学术、学派与文风的切实之举。它不只是缅怀前贤,也是在激励后人。
虽然日前已送走了先生,但是先生那谦和、温润的笑容总会出现在面前。那正是先生的样子,一个书生、君子与智者的样子,也是我们每个人该有的样子。先生确实不虚此行,凡与先生有缘者都爱先生。先生足矣,先生千古!
薛富兴
南开大学哲学院美学教研室主任,教授,博士生导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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